静并不大。此刻却无端端地响彻了整个大殿,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之上。原本还在翩翩起舞的舞女们顿时吓得趴伏在地,瑟瑟发抖;乐师们也停止了演奏,屏息跪了一地,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景焱仿若未闻,不急不慢地放下了酒杯,这才转过头看了小皇帝一眼。
景帝这才笑起来,明艳又活泼,全然没有半分刚才的阴沉模样。“叔父,宫里教坊排的歌舞总是这般陈词滥调,实在是枯燥无味。今日孤特意给叔父准备了一个有趣的小节目,希望叔父能够喜欢。”
在景帝的眼神示意下,很快赵玉安就领着两个小太监,一同抬上来一把巨大的弓箭。
众人循声抬头看去。
这是一把长达数尺,威力极强的震天弓。不仅弓身采用稀少昂贵的玄铁制成,就连弓弦也是世所罕见的材质,锐利无比。见他们那般步履艰难,气喘如牛的模样,便知这把长弓有多沉。
景文曜站起身,单手接过弓箭,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锥形利箭,满意地笑了笑。
看着小皇帝眼底闪过的精光,景焱挑眉,什么都没说,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到一声声嘈杂的哀嚎、呜咽声传入殿内。随后,数十个身着黑甲的侍卫协力抬进来一个巨大的笼子,约莫两尺,通体由黑金打造,坚硬无比。只是随着赵玉安掀开罩在笼子外面的那层厚实的黑布,这个巨大的笼子里竟然关着几十只颜色、大小不一的狐狸。
乍然得见天日,笼子外却围满了人,这些狐狸惊恐至极,有的在笼子里疯狂乱窜,试图逃出生天;有的缩在角落里嘤嘤叫唤,好不可怜;有的趴伏在笼子里,生死不知。有的狐狸年岁尚幼,从没见过人类,此刻正扒在笼子边缘,好奇又懵懂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时泽刚睁眼,就发现自己竟然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里。不仅如此,他还被迫化成了原型,变成了寻常的狐狸大小,同其他未开灵智的狐狸关在一起。他转头朝笼子外看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央。
殿内花烛高燃,每个角落里都缀满了夜明珠,璀璨夺目。笼子周围的光线却有些黯淡,影影幢幢的看不分明。可是,隔着熙攘的人群,时泽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案前的景焱。即便金玉满堂,锦衣华服,都压不住他身上的矜贵气质。
而景焱唇角含笑,此刻却略带宠溺地看着一个手持弓箭的少年。
这是一个非常俊俏的少年,尤其是一双瑞凤眼十分惹人注目。对方明明还未及冠,却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胸前还佩戴着一串琥珀红玛瑙材质的朝珠。
如果时泽没猜错的话,这个少年应该就是当今陛下。
这便是设在重华殿的晚宴?
时泽记得很清楚,在浴桶的那场性事结束后,景焱受邀赴宴;而他,因为昏昏欲睡,当即就睡在了内室的大床上。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他一觉醒来,不仅丧失了所有的妖力,从一只八尾狐妖变成了一只口不能言的寻常狐狸,还被人关在了笼子里?难道是因为皇城乃龙脉所在,对妖物的压制太甚?
那大姐呢?难道也?
想到这里,时泽心底隐隐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猛地扑到笼子边缘,用爪子不停地拍打着栏杆,朝着景焱所处的方向哀叫,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可是,景焱并未朝他的方向看来。
更何况,这个笼子里还有这么多只红狐,景焱他真的能认出自己吗?时泽正暗暗心焦着,就见那位唇红齿白的小陛下噔噔蹬跑下御案,极为亲昵地抓着景焱的袖子,讨好道:“叔父您还记得吗?几年前您曾经狩猎过一只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狐狸,命工匠连夜制成了一件狐皮大氅赠予孤。现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孤也想回赠叔父一件狐皮围脖。”
说着,景文曜搭上弓箭,长臂伸展将弓弦拉满。随后,他凤眸微眯,将那枚锐利的箭头依次划过数只狐狸,最终对准了时泽。
时泽顿时愣在了原地。
小皇帝挑选猎物的动作看似随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时泽总觉得似乎从一开始,这个小皇帝的目标就是他。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张弓箭上刻满了金色的纹路,在烛火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妖异。不,那不是装饰用的纹路,而是刻满了西域的梵文,都是些降妖除魔的阵法!
如果被这一箭射中,时泽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看着小皇帝不怀好意的眼神,时泽的瞳孔剧烈收缩。
景文曜捏着尾羽,就在箭矢即将射出的一瞬间,他的唇边突然绽放出一个恶劣的笑。随后,只听一道破风声和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枚还闪着寒光的箭头就精准地射穿了红狐的身体。
血液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幸存的狐狸们更是惊惧,在笼子里四处逃窜,不时发出哀哀的叫声。
可是景文曜却故作遗憾地长叹一声,放下了手里的长弓。他转头看向景焱,不满地嘟囔道:“都怪孤箭术不精,射偏了。啧,浪费了一张好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