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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听话(3 / 11)

色的眼睛望着我,上扬的嘴唇一张一闭,柔声说:“蛮蛮,你还小,你不要懂爱。”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在空气中东飘西荡,又在快要消散的时候从我的耳朵钻进我愚蠢迟钝的脑袋,我每次都要花好几分钟去理解这句只有十个字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不要懂爱?可他们都在渴望爱,他们都有爱,爱难道不是一种值得向往的东西吗?

我想问他,我偏着头想不明白。我想问他,爱不爱我。

我低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哥走到了我的面前,俯身摸了摸我乱糟糟的头发,凑到我的跟前眉眼弯弯,浅浅地亲了下我的嘴角,语气温柔到要把我溺死。

“时间不早了,蛮蛮快去睡觉吧,明天是你的生日,哥哥明天早上给你做鸡蛋饼,晚上再带你去买蛋糕,好不好?”

我抬头看着他,目不转睛。暖黄色的光在他的头发丝上跳舞,他笑起来真好看,像是天使一样。

于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顺着垂涎欲滴的口水一齐被我咽下肚里,消化不良,被当做垃圾排出体外,剩下很小的一部分被消化吸收进骨头肉里,最后沦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那时候的我太听话了,哥哥又太温柔了,鸡蛋饼和奶油蛋糕的诱惑也很大,所以我乖乖听话,早早睡了觉。

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咂巴着嘴,因为梦里有香喷喷的鸡蛋花和长长的面条,甜丝丝的奶油蛋糕,还有很好很好的哥哥。

此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都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怕闭上眼睛,就是那个看似风平浪静的晚上。

如果不醒来就好了,可是天还是亮了,太阳也太大了,透过玻璃,从那个暗黄色帘子的被我有意抠出来的爱心形状的洞里射进来,照在我的眼睛上。

我挣扎地睁开眼睛,眨了眨又揉了揉,终究却还是不想起床,于是翻来覆去地躲着太阳光,最后烦躁地缩进被子里,躺了一会儿猛地想起鸡蛋饼,"唰"得从床上蹦起来,跳下床,冲了出去。

“哥哥。”门还没打开我就大喊着叫他。

没人应我,我心里就开始不安,我会焦躁。

我哥不会不应我,只要他在家里,无论是在哪里。

一打开门,屋子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塑料椅子的角缺了几个,歪歪扭扭地躺在发黄的地板上,满地的玻璃渣,七零八碎的瓷碗,以及混杂在其中铺了满地的反射着绿光的啤酒瓶子。

那个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的男人,正四平八稳地躺在屋子中央。

他胡子拉碴,衣冠不整,油亮的头发黏糊糊地盖住眼睛,手里还拽着一个啤酒瓶子,圆滚滚的肚子随着一呼一吸上下起伏,打着震耳欲聋的鼾,浑身上下散发着无法忽视的恶臭味。

他是我的爸爸,尽管我的心里很是厌恶,但是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而且我必须承认,他唯一还有点用的就是长着一张会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一双和哥哥很像的墨黑色的桃花眼。

我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跨过他,穿过客厅跑向哥哥的房间,当我的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心里开始莫名其妙的发慌,那种突如其来的怅然若失的感觉迅速涌上心头,挤得心脏发涨发疼。

“吱呀”一声,门开了。

急性子的我鬼使神差地地没有立刻进去,推了一把就任由门一点点开,即使老旧的木门会发出令人心烦的声音。

当门完全打开时,床上只有散乱着的被子,哥哥不在。

我安慰自己说,“哥哥肯定是去给我买鸡蛋、面条和奶油蛋糕去了。”

我躺在林轩的床上,把头埋进他的被子里,嗅着他留下的很淡的柠檬味的肥皂香。

我哥开学比我早,到了下午五点半,我会在那条放学的必经之路上等我哥从学校回来和我一起吃饭。

我像往常一样,爬上长满青苔的石栏杆上晃荡着双腿,目光停留在破败荒凉的老旧巷子深处,看着天上的白云云一片片被染成亮堂的黄橙色又变成浓重的暗紫色,最后所有的一切连同我自己都被孤单的黑色吞没。

我心慌得不行,却还满怀期待,不看到最后结果就不会死心一样,执拗地等了整整一天,直到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其实我是知道的,像是叙利亚战场一样的客厅,来不及叠的散乱的被子,书桌上被搬走的书,阳台上被收走的衣服,冰箱里的面条、鸡蛋和巧克力奶油蛋糕。

其实无论如何,无论我等多长时间,结果是不会改变的,于是和意料之中的一样——哥哥走了,林轩走了,他不要我了。

我躺在林轩的床上,愣愣地注视着窗台边的木桌子。桌子上那支昨天还被我哥握在手心里的铅笔也被遗弃了。后知后觉的巨大悲痛猛地朝我涌来,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筑成一堵高墙,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蜷着身子困在黑漆漆的空气稀薄的被子里,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肚子咕咕地拼命叫,快要淹死,快要窒息,耳边迷迷糊糊想起哥哥说的那句“蛮蛮,你还小,你不要懂爱。”,于是心底便滋生了无端端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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