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确实刺了。
原来这就是药王谷长老的计策。
怪不得他一直没有开口,而是选择让更加冲动的弟子率先发言。
和她一样,药王谷长老也在静静地聆听着、寻找着她话语中的破绽,而和她不同的是,他更加沉得住气,也有能够推出来吸引注意的诱饵,所以才等到现在一举击溃她。
唐姣脑海中的构思瞬间崩塌。
如同步调被打乱一样,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恢复原来的冷静。
说到底,她也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修士,想要一人抗衡药王谷实在过于困难。
唐姣被突如其来的话慑住了心神,呼吸都变得不稳,嘴唇徒劳地动了动,还想要找什么话来解释,比如她做不到这一点。但是身为丹修的素养告诉她,那是可以做到的,甚至她身上所携带的丹药就能够在现场演示出长老口中的景象——可是她当时根本没有服下任何提升破坏力的丹药——对,她应该拿晁枉景服下护心丹这件事来做解释的!
还有动机,她完全可以用防卫来解释自己对晁枉景的动手。
但她要怎么凭空造出那早就该被消化的丹药?她又如何证明晁枉景要轻薄她?
唐姣想,她拿不出任何证据。
耳坠上的小剑忽然晃了晃。
微寒的冷意让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唐姣咽下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解释,望向了徐沉云。
他们如今正在众目睽睽下,只要一传音,必定有人会发现。
但是唐姣凝视着徐沉云那双沉静幽深的眼睛,恍惚间听到他说“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解释,是最不合适的。
她不知道药王谷还留有什么后手,如果贸然解释,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而慌乱的表现也会让其他人对她的印象变差唐姣默默地深呼吸了几下。
没有从唐姣这里得到半点反应,药王谷长老神情复杂地瞥了她一眼。
“长老的意思是,唐姣是在服下丹药之后,使用法宝重创了晁枉景吗?”萧琅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头,她不喜欢这种引导式的说法,可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性,于是她转向帘帐,问道,“在座的丹修真君,认为长老所说的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帘帐那端这次回答得很快:“不无可能。”
谢南锦说道:“可惜晁枉景没能来到这里,否则就能从他身上查验了。”
长老对答:“因为他伤势太重,我恐怕他来到此地会被尊者的威压所创。”
“不过,当事人不亲临现场,还是有些不合规矩。”徐沉云淡淡垂眼,望向药王谷众人,“为了证实药王谷的说法,我想应该也需要由九州盟来查验,长老意下如何?”
唐姣的神经绷得像一根弦。
无论是她、风薄引,还是燕宿,都很清楚晁枉景伤势没有那么重。
在座的都是九阶真君,只要一眼就能辨出晁枉景的伤势。
倘若长老真的松口答应了,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追着药王谷长老,看到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徐沉云的提议感到紧张,甚至连一滴冷汗也没有流下,他的嘴唇牵动着,拉扯开,露出森白的牙齿,黑黢黢的空洞与血肉,舌尖在上颚触碰了一下,很平淡地说道:“当然没问题。”
唐姣立刻明白了。
她的背脊渗出一层冷汗,手脚彻底冰凉,如堕冰窖。
在得到长老的答复后,徐沉云并没有露出预料之外的神情,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李裳眉在他们临行前曾说过的“此行注定不平稳”终究还是一语成谶。
他侧过头看向萧琅,“萧真君。”
萧琅点头,“我明白了。”
随即,她抬起头,视线的尽头是二十级玉阶之上,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
“请盟主将万象之镜借我等人一观。”萧琅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与此同时,徐沉云、谢南锦,包括那帘帐后的众人,都面朝座上,躬身行礼,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殿内忽然响起了清浅的呼吸声,极缓,极淡,如同被水晕染的岩彩。
那人没有回答,但他的举动已经替他作出了回答。
座位靠背上的圆形镜子发出生涩的咯吱声响,迅速缩小为光斑,挣脱束缚后,它轻飘飘地飞到了大殿的正中,也就是唐姣、药王谷众人与三位刑狱司之间,然后重新变为一面巨大的镜子。说是镜子,其实它的原理似乎更像是传送阵法,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唐姣清晰地看到镜子中倒映出了病榻上的晁枉景,而他明显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景象。
他消瘦了许多,奄奄一息,完全不像地域中的那副样子,凹陷的眼窝中,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唐姣,唐姣很轻易就能读出,那种暴烈的、深沉的情绪正是恨意。
恨到想将她剥皮,恨到想将她抽骨,恨到想夺走她的一切。
唐姣感受到了,却还是没有逃开那种